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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

2018-03-19

从两枚钱币看历史上的帕提亚

 

      在阿富汗来蓉的稀世珍宝中,大家常常流连于光彩夺目的黄金饰品、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造型生动的青铜塑像。但对展厅角落里的一枚银币和一枚金币关注则不多。其实这两枚钱币含有丰富的历史信息,现在就让我们通过小小的钱币来管窥两千年前强盛的帕提亚(Parthia)帝国吧。

      两枚钱币均位于成都博物馆《文明的回响:来自阿富汗的古代珍宝》展的第三单元。银币(图一)出土于蒂拉丘地(Tilla Tepe)三号墓,墓主为一大约18~25岁的女性。银币在墓主的腰部发现,推测是握于其手里。伴出文物有中国汉朝连弧纹“清白”铭铜镜、希腊神话题材骑海豚的厄洛斯(Eros)金对扣、印度的象牙梳和瘤牛图案玉饰件,以及罗马皇帝提比略(Tiberius,公元14~37年在位)所铸金币。

阿富汗蒂拉丘地三号墓出土

米特里达梯二世银币


      银币直径2.2厘米,重3.46克。正面为一国王的侧面头像,其顶系带状冠,眼睛圆睁,平视前方,大鼻外翘,长着浓浓的络腮胡须。背面中间是一手持弯弓的倚坐人像,但不太清晰,四周铸有希腊字母的铭文。铭文转写成拉丁字母,上为:BASILEOS,右为:BASILEÔN,下为:MEGALOU,左边有两行,为: ARSAKOU/EPIPHANOUS。

      通过铭文,我们可以得知,这枚银币是帕提亚的“万王之王”(类似中国汉语中的“皇帝”)米特里达梯二世(Mithridates Ⅱ)所铸造。米特里达梯二世约在公元前123至前88年在位,与中国的汉武帝同时,所以银币的制作年代应在这一时段。类似银币在帕提亚首都泰西封(Ctesiphon)的底格里斯河(Tigris)西岸塞琉西亚(Seleucia,今伊拉克巴比伦)也有发现(图二)。但蒂拉丘地出土的银币在铸造工艺上比塞琉西亚的粗糙,所以有学者推测它可能是帕提亚的东北部重镇尼萨(Nisa,今土库曼斯坦阿什哈巴德附近)所制作的。


塞琉西亚铸造的米特里达梯二世银币


       金币和银币在同一个展柜,两者位置相邻。金币(图三)出土于蒂拉丘地(Tilla Tepe)六号墓,墓主是一大约25~30岁的女性。金币和银币一样,也是在墓主的腰部发现,应该仍是握于其手里。墓主头戴五树花形金冠,与之同时出土的还有中国汉朝连弧纹铜镜和罗马的玻璃小瓶。


阿富汗蒂拉丘地六号墓出土

仿制戈塔尔泽斯一世的金币


     金币直径1.8厘米,重3.4克。正面为一国王的侧面头像,其顶戴五梁冠,眼睛平视,深目高鼻,长有络腮胡须。国王的脑后有一处椭圆形的正面人像戳记,其王冠前方则模印一只卧鹿。背面中间是一手持弯弓的倚坐人像,但不清晰,四周铸有希腊字母的铭文。铭文转写成拉丁字母,上为:BASILEÔS,右为:MEGALOU,下为:ARSAKOU,左边有两行,为:THEOPATOROS/NIKATOROS。

      从铭文而言,这枚金币显示的铸造者是帕提亚的“万王之王”戈塔尔泽斯一世(Gotarzes I,约公元前91~前87在位)。但它很有可能是阿富汗当地后期仿制的,因为帕提亚的铸币通常都是用银或铜。同时,与戈塔尔泽斯一世铸造的帕提亚银币(图四)相比,这枚金币制作粗糙,冲压缺力,导致图像和文字都不够清晰。这意味着,铸造此类金币可能不是出于商贸流通的目的,而是统治者权力或威望的象征。


戈塔尔泽斯一世银币


      蒂拉丘地墓葬出土文物以草原游牧文化为主体,目前推测其墓主很可能是大月氏五翕侯中的贵霜翕侯赫拉欧斯及其后妃女眷的墓地。在两千年前左右,帕提亚和大月氏是相互接壤的邻邦,上层统治者之间存在交流往来。所以在月氏王侯陵墓中会出现少量来自帕提亚的货币。关于帕提亚,其实汉代的中国人就已对它有较为深入和系统的了解,在汉文古籍中它被称为“安息”。

    “安息”一词,首见于《史记·大宛列传》。作为地名,其范围大致相当于今伊朗的呼罗珊地区。作为国名,指公元前247~公元224年的帕提亚(Parthia)帝国。帕提亚是亚洲西部伊朗地区古典时期的奴隶制帝国,全盛时期疆域北达小亚细亚东南的幼发拉底河,东抵阿姆河,扼守丝绸之路的中段,与中国汉朝、罗马帝国、贵霜帝国并列为当时亚欧四大强国之一。

      帕提亚原为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塞琉古帝国治下的一个郡。该郡居民主要是说帕提亚语(Parthian,属伊朗语族的东北语支)。公元前250~前247年,郡中部落酋长阿萨息(Arsaces)兄弟起义,宣告独立。波斯史家多称其为阿萨息(Arsak)王朝,汉人遂因其名音译,称帕提亚为“安息”。帕提亚在其早期发展的几十年间中,势力较弱,局限于今伊朗东北部和土库曼斯坦的西南部,都城在尼萨、番兜(一译和椟,Hecatompylos)。


 早期的帕提亚


      帕提亚至米特里达梯一世(Mithradates I,前171~前138年在位)时期,才大大强盛起来。他即位后几年间,击败东邻巴克特里亚和西边的塞琉古,在西亚建立起东自兴都库什山脉,西至两河流域,北自里海,南至波斯湾的大帝国。他和他的继承者弗拉特二世(Fraates Ⅱ,前138~前128年在位)统洽时期是帕提亚最繁荣强盛的阶段。汉使张骞于公元前128年到达大月氏、巴克特里亚时,正当弗拉特二世末年。张骞虽未亲到帕提亚,但听到了一些帕提亚的情况。

      张骞归国后不久,可能由于大月氏南下的压力,中亚好几支塞人(Sakas,即劫掠焚毁阿伊-哈努姆古城的游牧部族)南下侵入帕提亚东部,从木鹿(Merv),经赫拉特(Herat),直到锡斯坦(Seistan)。经过几年的骚乱,直至米特里达梯二世(前文所介绍蒂拉丘地出土银币的铸造者)继位后,帕提亚才派贵族苏林(Suren)率大军赴东部镇压入侵的塞人,费时十年始得平静。

      塞人被安息降服后,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从阿拉科西亚(Arachosia,今阿富汗南部)东徙,越过苏莱曼山进入南亚。公元前120~前80年间,一支塞人南下占据了印度西海岸,直到卡提阿瓦(Kattiawar,今印度古吉拉特邦),建立了几个塞种小国,西方文献称之为“印度-塞种”(Indo-Scythia)。另一支自公元前80年始,沿印度河北上,逐步占据了从旁遮普直抵喀布尔的印度河平原,中国汉文古籍里称之为“罽宾”。

     帕提亚贵族苏林在东方的胜利使他在德兰吉亚那和阿拉科西亚两郡建立了军事独裁政权。帕提亚帝国实际上分成了两个部分,西部仍在阿萨息王朝统治之下,东部则在苏林家族统治之下,仅名义上属于帕提亚,实际上完全独立,其政治中心在锡斯坦。《汉书》把苏林家族统治下的安息人与塞人杂居的东部地区称为“乌弋山离”。公元1世纪,乌弋山离国被新兴的贵霜帝国吞并。


中期的帕提亚


     米特里达梯二世死后,帕提亚逐渐衰落。这时,西方有新兴的罗马,东方有已吞并了巴克特里亚的大月氏及其后继者贵霜王朝。在两强压力下,帕提亚处境日益困难。公元1~2世纪,它和罗马为争夺亚美尼亚和两河流域进行了长期战争,在人力、物力方面都蒙受重大损失。其中后期的都城泰西封(Ctesiphon),曾三次遭到罗马军队的洗劫,宫殿多被烧毁。其末代君主阿塔巴努斯五世(Artabanus Ⅴ,213~224年在位),终于在新兴的波斯萨珊王朝阿尔达希尔一世(ArdashirⅠ)连年攻击下,兵败被杀,国亡。


 晚期的帕提亚和丝绸之路


     帕提亚帝国在西亚存在四百七十余年,它由很多小地区、小部落组成,很不稳定,不是一个政治上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国家。但因它在地理上居欧亚贸易要道,在经济上得以繁荣。古代“丝绸之路”和几条重要支路都要穿过帕提亚。若从帕米尔以西取道索格底亚那(Sogdiana,简称粟特),西南行经重要商业城市木鹿、旧都和椟、阿蛮(Acbatana,今伊朗哈马丹),即达泰西封。泰西封是中东贸易枢纽,再沿底格里斯河南下可达波斯湾,向西上可达地中海东部沿岸。若走海路,自南亚次大陆西岸诸港西航,经波斯湾至美索不达米亚的海路,则比渡阿拉伯海、红海至罗马的海路要近得多。帕提亚以处于垄断东西贸易路线的中继地位而获得利益,是它得以繁荣的重要原因。